鲶鱼溪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拾遗记》讲吕蒙曾在孙策座上睡去,梦中诵《周易》,醒来说梦见伏牺、周公、文王,与他论世祚兴亡之事,日月贞明之道。
    集解的注家以为这故事从时间点上就不可靠,不过我觉得可能。据《拾遗记》,事情的起因是“吕蒙入吴,吴主劝其学业”。吕蒙生于江北,少年南渡,后来受到孙策赏识。孙权是好学又好事的性子,不独自己学习,还要督促跟随兄长左右的吕蒙学习。吕蒙既投戎当然不想再捉笔,一心建功立业怎学得下去,便不免偶犯宰予昼寝的毛病,被孙权捉住后狡辩说,寐与周公同梦,静与孔子同意,我是在梦会周公读易哪——反正孙权唯一不读的书就是易。后来吕蒙当涂掌事,孙权再督促他念书可就认真了,拿曹操“老而好学”来鼓励他,果然非常有效,遂有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吕子明的俗语。 
    吕蒙可能有时也想起很久之前,他在先讨逆将军座上枕书醉去,至尊拿书卷把他敲醒。阳光沛然而透亮。其时吕蒙不过十五六岁,孙策周瑜正在江东攻城略地势如新虎,孙权没做阳羡长,朱然和他同窗读书,还叫陆议的陆逊初初担起陆氏一门的责任。都是少年人,都是好辰光,虽经历过死亡与离乱,前路仍向他们展现无限的可能。

    问题在于,“老而好学”是曹操家教的话,他说过生子当如孙仲谋,却不可能真教育过孙权,是曹丕把这话写进《典论》连同自己的诗赋一起送给了孙权啊。感到了江对岸曹家试图在文化层面上的压制……
    说来刘先主是卢植门下,又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而不乐读书专爱声色犬马,也不知怎么毕业的。姜维打小真爱郑玄,一定嫉妒他。郑玄是易学大家,虞翻却不怎么看好郑玄的学问,而特别推许陆绩。陆绩博学多识,星历算数无不该览。虞翻旧齿名盛,庞统荆州令士,年亦差长,皆与绩友善。虞翻陆绩学术观点相类,一起写过《日月变例》,可惜已经失传。现在翻开《周易集解》,能看到两人的注毗邻。只可惜年纪较少的陆绩反而早逝。然使天下一人知己者,足以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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