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溪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魏文石蜜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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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完令君的香水,八一下魏文帝送吴大皇帝的石蜜。我真是太狗仔了。

曹丕《与孙权书》:今因赵咨致文马一匹,白鼲子裘一领,石蜜五斛,鳆鱼千枚。
那么问题来了,曹丕送孙权的石蜜是什么?
一种说法,石蜜是樱桃的别称。南宋·张杲《医说》:“石蜜,樱桃也。”明·程羽文《清闲供》:“樱桃曰石蜜。”苏轼的《橄榄》诗:“待得微甘回齿颊,已输崖蜜十分甜。” 即是说等到橄榄回甘,樱桃早已甜到十分了。
再一种说法,是甘蔗汁凝结的产物。明·李时珍《本草纲目》:“石蜜,白沙糖也,凝结作饼块者为石蜜。”
又一种说法,石蜜是山崖间野蜂所酿的蜜。《本草纲目·虫一·蜂蜜》﹝集解﹞引南朝·梁·陶弘景曰:“石蜜即崖蜜也。在高山巖石间作之,色青,味小酸。”
第四种说法,是一种奶糖。北宋·唐慎微《证类本草》引唐本注云:“云用牛乳汁和沙糖煎之,并作饼,坚重。”

曹丕信里写的石蜜,是否有可能是樱桃呢?曹家似乎有送人水果的传统,曹操就送过钟繇樱桃,曹叡也送过曹植柰果。曹丕的《与群臣诏》:“南方有龙眼、荔枝,宁比西国蒲萄、石蜜乎?”若以此处的石蜜为樱桃的话,葡萄、樱桃与龙眼、荔枝对举,正好都是水果。然而中国种植樱桃的历史悠久,不比葡萄在汉武通西域时引入,不能说来自西国。再就是曹丕赠予孙权石蜜的时间,是在夷陵之战后。《三国志·吴书二·吴主传第二》:“自正月至闰月,大破之,临陈所斩及投兵降首数万人。刘备奔走,仅以身免。(吴历曰:权以使聘魏,具上破备获印绶及首级、所得土地,并表将吏功勤宜加爵赏之意。文帝报使,致鼲子裘、明光铠、騑马,又以素书所作典论及诗赋与权。)”据潘眉注,此年闰六月,所以闰六月里陆逊击破刘备,之后孙权以使聘魏,再到曹丕报使,恐怕早过了樱桃成熟的节令。
若说石蜜是原始的蔗糖的话,中国最早的蔗糖,的确由西域传来。《唐会要》卷一百:“西番胡国出石蜜,中国贵之。唐太宗遣使自印度摩伽陀国取其法,会扬州煎蔗之汁,于中厨自造焉。色味逾西域所出者。”这里所说的石蜜,产自西域,就是蔗糖。东汉和晋代都有以蔗糖为石蜜的记录,前者如《齐民要术》卷十甘蔗条引东汉·杨孚《异物志》曰:“又煎而曝之,既凝如冰,破如砖,食之,入口消释,时人谓之‘石蜜’者也。”后者如晋·嵇含《南方草木状》载甘蔗:“笮取其汁,曝数日成飴,入口消釋,彼人謂之石蜜。”是以三国时期石蜜为蔗糖是很有可能的。曹丕《感物赋》:“掘中堂而为圃,植薯蔗于前庭。”薯蔗就是甘蔗,可见曹丕自己亲身种过甘蔗,《典论》也记载他以甘蔗为剑同人切磋,以这点来说,他夸赞蔗糖,乃至以蔗糖与他写作的《典论》一起赠予孙权的,都是合理的。
且慢,别忙下结论,曹丕为什么要送孙权石蜜呢?虽然我们知道魏文帝干过不少引喻失义的事儿,但这一件还是有古例可循的。张衡《七辨》:“沙饧石蜜,远国储珍。”注曰:“沙糖与石蜜乃其等类,闽王遗汉高祖石蜜十斛。”这件事情在《西京杂记》的记载略有不同:“闽越王献高帝石蜜五斛,蜜烛二百枚。”……好吧,假设曹丕博览群书时览过藩王以石蜜五斛献中国皇帝的前例,以此致礼于对魏称臣的孙权,还是引喻失义。说回闽王赠汉高帝的石蜜,照《七辨》注的说法呢,既然与沙糖等类,那大约是甘蔗制品了;但照《西京杂记》的记载呢,既然与蜂蜡制成的蜜烛同列,那恐怕是蜂蜜了。东汉时也的确有将野蜂蜜称为石蜜的说法。成书于东汉的《神农本草经》:“石蜜,味甘平。主治心腹邪气,诸惊痫痓,安五藏诸不足,益气补中,止痛解毒,除众病,和百药。久服强志轻身,不饥不老。生山谷。”石蜜条目与蜜蜡、蜂子相邻,应为蜂产品,从性味、主治和产地也可见是野蜂蜜。
而石蜜有无可能是奶糖呢?汉代砂糖虽然珍稀,但典籍已有砂糖字眼,汉魏年间中原人亦有饮用牛乳者,如《魏书》载王琚常饮牛乳,它的制作还是可以实现的。但唐以前文献并没有将乳汁和沙糖煎作石蜜的记载,因此魏文以此为石蜜的可能性是较小的。
说来说去,#我们仍未确知那天曹丕送出的石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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