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溪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魏太祖武皇帝的情史一隅(……)

      摸鱼段子,大概是魏太祖武皇帝被十动然拒的部分情史。一切荣誉归于陈永年与裴尚之。

     众所周知,孟德君以周公为标杆,不辞劳苦,握发吐脯,誓要周揽天下俊才于铜雀台上:例如长沙桓王薨后,孟德君立遣人通聘周公瑾及太史子义。这一片悠悠的爱才之心虽则可嘉,却未免太迫不及待了些,毕竟桓王丧期还未出服;好比女子新寡,也有守志不醮的,也有琵琶再抱的,但媒人上门劝转身,总得到一年之后。信使蒋子翼不被主人打出来,真真撞了运气。孟德君又曾在长坂坡上望见赵子龙一面,白马银甲人如玉,一柄天涯海角无双无对的涯角枪挥洒如梨花春雪,真是惊鸿一瞥!虽则佳人迷了路……我们已经说了,武皇帝最是爱士怜才,好色慕少艾,于是为之指路,佳人以籍贯姓字相告(吾乃常山赵子龙也),携孟德君的宝剑离去,这一桩传奇遂勾起无数话头,便是后世敷演的《倚天青釭记》。
     孟德君曾听闻绝代有佳人,幽居在隆中,想要移文招揽,却被隐居的孔明婉言谢绝了。此时一则他未能亲眼看过孔明,不能确知传言有几分真实,二则他那若不能用则必除之的脾气尚未到后日人人惕惧户户阖门的程度,便由孔明去了。到赤壁之战前夕,诸葛军师七星台上临江一舞,武皇帝遥遥望到,知是从前错过之人,不免挂怀于心,写书一通,賫香五斤,聊表微意。按说刘使君与诸葛军师如鱼得水解带写诚的情分海内知名,太祖武皇帝欲挖敌方墙角,何以如此坦荡?原来他于用情上喜妻吾妻以及人之妻,用人上也一以贯之,偏好征服别有他属的才子佳人。加之新得徐元直,踌躇满志,兼知玄德君近得庞统法正两位新欢,虽继承了汉家皇帝欲兼爱之的胸怀,毕竟左拥士元右抱孝直外分身乏术,不免在诸葛军师处有所不周。然孟德君不晓的是,一来诸葛军师心志坚贞,委质定分,不能以等闲乱之的。孙仲谋岂不曾动问诸葛军师可能改志别投,入他讨虏将军幕府,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二来庞士元盖孔明旧识,法孝直系孔明新知,都是我见犹怜之辈,是以诸葛军师泰然处之。孟德君空被赚去五斤鸡舌香,以至自家许久不得烧香,至于是否引发过内帷生波,就不是我等所能知晓的了。若替孟德君解嘲一句,千金买骨,虽不能至,这份拳拳之心亦可庶几燕昭王矣。
     历数起来,玄德公帐下佳人,除孔明子龙这等只能因风想望外,前后切实落入武皇帝手中的竟有陈元龙、陈长文、关云长、田国让、徐元直等等,看官或许疑惑了,天下英茂俊异何其多,为何武皇帝特好孜孜不倦挖季汉家墙角?
     这还要从武皇帝同季汉先主刘玄德的一段故事上说起。建安年间,两人同在许昌,先主帝胄出身,高贵更胜袁本初,性情简易可喜却要过之,颇投武皇帝所好,一时出则同舆,坐则同席,连郭程之宠都盖过了。武皇帝自小立志,一心为攻,绝不做受,有“宁我夫人,勿人夫我”的豪言;而昭烈绝不肯雌伏于人,虽则一时做小伏低,但一朝得云化雨,必不是池中物,用著名传记作家陈受君的形容便是“折而不挠,终不为下”。偏生他演技过人,人前柔娩婉嫕,人后闭门种菜,且听到一个惊雷都要做出飞鸟依人之态来,赚得武皇帝深信不疑,把郭程的至当不易之言全抛在脑后去,甚至于以为他们也免不了拈酸吃醋的瑕疵。
     曹公既然对玄德君如斯眷顾,因此我们也可以想象后者卷铺盖遁去时,曹公的震怒至于牵连无辜草木,竟命人毁去了玄德君开辟的菜园——这原也有避免旧地重游睹物思人的意思,自不消说。幸而后来左右劝解,谓玄德君不过乘坚守险,做蜀地一方的诸侯,绝不会动摇孟德君的主攻身份,于是他才颜色稍霁,怒气渐平,后来即使玄德君故意宣言,说话做事一定要和曹公反着来,也不能令他再度作色。武皇帝一者存心和玄德君过不去,二者曾亲见过玄德君的极高审美,无论声色犬马都口味投契,因而深信他看人用人的眼光,故对玄德君延揽过的佳人抱了别样的怜惜之情。数十载后,孟德君遗令谆谆嘱咐舍中诸夫人可学做履组,可见至撒手人寰犹对昭烈的巧艺念念不忘。想来他一世风流自许,却终于逃不过得不到和已失去,亦深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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