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溪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特兰西瓦尼亚来信(TBC)

用西幻AU写一下《宝莲灯前传》最后几集。

1

    据见过年轻时的大主教的人说,他一直是一等一的漂亮人物,让各国宫廷里鬈发上扑着粉的大使和靴子上套着尖马刺的侍从武官都相形见绌。他很早就显示了卓越的才能,神学造诣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品德无可指摘,因此二十岁上就做了教廷机要秘书,任职期间的表现令几位重要人物都断言这个青年前途不可限量。也就是这一期间,他的妹妹结束了修女的见习,发过永愿后,被修会派去了一所特兰西瓦尼亚乡下的修道院。她在写给兄长的信里描述了这所修道院:

    “它位于森林的边缘,从我住的塔楼窗户里可以看到森林上方的天空和远处的一线群山。傍晚玫瑰色的霞光消失后,会有黑影从林间飞过,滑翔的姿态很像海上的风帆。教堂的花窗一半碎裂,另一半落满了灰尘,钟楼也哑了很久,为了做弥撒,我得先把盘踞在圣器室的狼人赶走,再用大量的水和布条清理祭坛。神父告诉我,长期以来,吸血鬼和狼人争夺栖息地,目前吸血鬼暂时占了上风,已经将前线推过了河,也将狼人驱逐到了人类的聚居地附近。他说:‘我想你大概注意到了,吸血鬼整晚在森林里飞来飞去,有时甚至袭击落单的牧羊人。’我说:‘啊?我以为那些黑影是一种很大的蝙蝠。’

    我答应替当地人打扫一下危害村镇的吸血鬼。尽管我带去了弩箭和木桩,而非祈祷书或十字架,但他们好像仍把我当成了教廷派来的圣徒之类。我不太清楚是不是该解释教廷里并没有活着的圣徒,至少我一个都没见过。从教皇到助祭,所有的神职人员,都不像宣传的那样高尚纯洁。(我是不是连自己一起批评进去了?)

    最近村子里来了一个吟游诗人,听说他是异教徒,或者更糟糕,是无神论者。他质疑说,古罗马人说他们的始祖乃爱神之子,基督徒却说这座七山之城是上帝赐给圣彼得的应许之地,双方如何能拿出最早的地契来证明自己的所有权呢?我不像你一样善辩,但单就感情倾向而言,在读了《埃涅阿斯》、了解标题上这位英雄历险多年最终建立罗马的经历后,我觉得古罗马的传说也许虽然不正确,但是更有趣味。

    你也许要问,为什么我会读起史诗来了?因为接连十二个夜晚,那位诗人都在塔楼下用长笛吹小夜曲。有人会认为那是美妙的旋律,但可惜只会加重我的失眠。我只好捞起手边最大部头的书读起来,希望维吉尔会有催眠的效果。但事与愿违:他用生动的笔触和铿锵的韵律描写了埃涅阿斯怎样挥剑斩断缆索离去,寻找他命定统治的城邦,痴恋他的狄多女王又怎样在绝望中结束了生命——这段未免太提神醒脑了。我不知道房间的前任主人为什么会把这本书留在床头的抽屉里。

    随信附上一小枝紫丁香,希望可以使你想起以前的时光。我在茂盛的灌木丛下发现了这花朵;只在每天正午的半个小时里,阳光可以投射到它的头顶,然而它的芳香仍丝毫不逊于任何花圃里受到精心照料的同类。这似乎揭示了生命可以何等卑微而顽强。假如空气也可以邮寄的话,我会送给你一瓶山林的空气的。不过我想,可能是因为这里远离罗马,所以树木的呼吸才特别清新。一旦到了阴谋和伪善的中心,它就会变质啦。

    又及,但愿诗人的神明启示他;否则,假如今晚他不顾我的警告,不肯停下独奏音乐会的话,我要从窗口泼下一盆冷水了。

    紧握你的手。”

2

    “收到你的信时,我已经远离了基督世界的首都,根据圣座的调令前往瓦伦西亚担任主教。为了追上我,这封信在抵达罗马后,再次乘上驿车,搭载航船,经历漫长的旅途,终于被交到我手上时,已经差不多是邮戳日期之后的六个月了。它的行程还算顺利,至于我呢,在地中海上颠簸到第三周,乘坐的‘苜蓿’号就遭遇了暴风,情形颇近似于你提及的埃涅阿斯的遇险。当时埃俄路斯高坐山巅,挥动权杖驱动狂飙,使这位漂泊的英雄因担忧同伴而落着泪吁告天神。

    幸运的是,‘苜蓿’号全体船员都是航海的老手;我们不必跪下祈祷就逃脱了暴风,并最终平安靠岸。得益于海上贸易,瓦伦西亚是一个富庶的城市,用前任主教的话说,是上帝的牧场里一只肥美的羔羊。港口林立的桅杆佐证了这一点,在那里,平直的白色沙滩延伸到水中,夕阳的光辉铺在海面上,染红了沿岸的石砌碉堡。这些防御工事墙体厚重,曾在摩尔军队与西班牙军队的拉锯战中轮流由双方占有,可以作为研究那段历史的标本。

    我在徒步进城的途中迷了路,于是向一位在山坡上照料葡萄的农民打听方向。他听到我是来自罗马的教士时,立刻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反过来向我打听圣座预备何时发行赎罪券。他希望通过购买赎罪券以摆脱皮肤病的折磨。我回答说:‘哦,那要取决于圣座的金库何时空虚了。’由于当时夜色已经降临,这位信徒邀请我到家暂住一宿,在阴凉的木屋里用炖青豌豆招待了我。他挽起袖口盛汤时,暴露了手臂上红肿的痕迹。我暗暗想,在教廷兜售赎罪券前,来试试另一种方法吧。我为主人清洗了皮肤表面,敷上随身携带的药膏,看到他的症状的确减轻后,便将整瓶药膏留给了他。他说了很多令人脸上发烧的溢美之词,表示为了纪念这个举手之劳,一有机会就要去圣地亚哥朝圣。他似乎坚信,是圣地亚哥遗骨冥冥中的保佑,将西班牙从摩尔人手里解放了出来,也指引了我路经他的田地。

    第二天早上阳光普照,我继续穿过乡村和荒野,往城市走去。沿路居民打量着我,我也在观察着他们。不像罗马人一样功利,他们对宗教怀着一种原始的虔诚情绪,相信教会拿走的羊毛和羊奶会在天堂十倍返还,而现世忍受的痛苦都是通往天堂的铺路石。当一个女人被丈夫殴打时,所有人认为这是一直发生并将永远发生的,自上帝惩罚夏娃以来,她们必受男人管辖和受苦楚。我告诉她,作为本区主教,我有裁定离婚的权力。但她惊慌地拒绝了:‘大人,不管怎么说,日子总要过下去呐。’说话的时候,她的三个孩子赤着脚在门前跑来跑去,头发金黄,肋骨突起,胳臂上暴露着青色的血管。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们。蛇引诱夏娃食禁果时说:‘你们便如神,能知善与恶。’既然人类付出了代价,获得了自由意志,为什么仍然缺乏明辨的能力?

    绝对不算愉快的旅途后,瓦伦西亚大教堂出现在了我眼前。它是庄严壮丽的,但我没有心情欣赏那些穹顶和雕刻,而是马上着手去查账。需要很多时间才能理清各种税收和捐献,以及前任主教和他的下属造成的赤字。这里没有吸血鬼和狼人的威胁,却要和腐化的教士斗争。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所谓天堂在地上的代理人也只是凡人,就其道德水平来说可能还不如多数凡人。某神父,和磨坊主的妻子私通时被磨坊主捉奸在床。某修道院长,为了避免上述的窘境,决定只在修女中挑选情妇。宗教裁判所,监禁了半条街的手工业者,为了向他们敲诈赎金。我在力所能及地范围内纠正了这些现象,但是在我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呢?

    ……也许我抱怨得太多了。应该说,除去心境上的迷惑,我的工作和生活都很顺利。我是寂寞的,但我在世上并不狐独。因为即便身处孤岛或荒漠,当我想到肩上的责任时,就仿佛身处风暴之眼,那是摧枯拉朽中的唯一宁静所在。而且你的信笺的到来,无疑是个慰藉。无论何时何地,我们永远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

    感谢你寄来的丁香。在六个月和几万哩的跋涉后,它沾上了海水的咸味,花瓣像透明的绉纱,使我回想起了那些痛苦却珍贵的回忆。我给你寄去了一柄开刃的银匕首,你可以用它对付吸血鬼——或者用你的话,‘打扫’。那朵夹在信封里的绢花是一个吉卜赛姑娘送给我的,是某种绣球花,我想。它没有芳香,却永不凋谢。我从宗教裁判所的刑架上救下她的时候,也曾一度拥有半神英雄的权柄,像阿喀琉斯拯救伊菲格涅亚似的。

    如果有肉排的话,请喂一块给我的信使,如果有回复的话,也请交给它。为了更便捷安全的通讯,我驯服了这只鹰作为信使。留神别去摸它的头,它仍然挺凶的。”

(能写完的话就原地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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