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溪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全职高手】春秋直笔(1-3)

一个宫斗雷。

1

    朝会上,孙翔坐在最高处,上半身不时扭一下,十二旒随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底下臣子禀报说昨日建江王和一名新科进士打了起来,几乎拆了半条街。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起。”摄政王坐在皇帝左侧,感叹了一句。

    坐在皇帝右侧的太后揉揉额角:“建江秉性沉稳,怎会轻易与人当街斗殴?可知事出何因?”

    刘皓立在玉阶下,望一望摄政王,声音低了下去,口齿倒依然流利没打顿:“建江王殿下当时在茶坊听书,听到邻座有人拍桌子,指名道姓骂摄政王是国贼。建江王殿下一时不忿,就动了手。”

    “结果怎么样?”孙翔猛地从御座上探身向前。

    刘皓道:“两人都头破血流。进士稍占上风。”

    “真的?!”孙翔脱口而出。太后轻咳一声,孙翔也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兴奋,坐直了道,“这个进士,他应的真不是武举?”

    “听说确是进士科。”

    “天下的进士,都是天子门生。既然是天子门生,天子就要为他做主。”孙翔说,“宣他进宫,找张太医给他看看伤,上个药什么的。至于建江……”

    “不忙,”太后打断他,“宣张家兴去建江王府,为建江看看,顺便传我的话,就说他直谅可嘉,深得我心,叫他好好养伤。那进士对摄政王不敬在前,同建江王动手在后,按律当革去功名,逐出京师,永不录用。”

    摄政王眼皮不抬地翻着奏章,意态萧闲,在这时咳嗽了一声。

    太后咬咬牙:“但此人情节特别严重,应下大理狱,付有司候审。”

    “等等!”孙翔霍地站了起来,衣摆差点带翻桌子,“这个进士叫什么名字?”

    刘皓举起笏板,照背面的备忘录念道:“唐昊。”

    “唐昊……”孙翔重复一遍,笑了起来,“这人我记得!殿试时候特别显眼那个!我要他。”

    他语气一半斩截,一半耍赖,尾音还带份天真,浑然像是真心实意的心血来潮。太后两手在袖里交错着抓紧。摄政王声色不动。

    中宗华妃唐氏,名昊,滇南人。少客临安,识建江王邱非于里巷中。帝素与建江不相能,闻之,召唐氏入宫,册为华妃。

             ——《嘉世春秋•卷四十九•列传第二•后妃下》

2

    唐昊被锁在清凉殿里,悲愤,非常悲愤。不止为自己悲愤,更多是忧国忧民的悲愤。权臣当道,少帝暗弱,嘉世王朝的药丸不够吃。这少帝还是个强抢民男的登徒子。唐昊觉得荒唐难以言表,赤胆忠心都喂了狗。

   清凉殿建在水中央,湖风飒飒地吹,从门窗缝隙里流进来,发出尖锐的声响。他踢了门又踢窗户,确定逃不出去后,就踢翻了殿里的花瓶,从一地狼藉里捡了一片碎瓷,试试边缘的锋利程度:不如板砖顺手,倒也勉强能用。他攥着瓷片闷头坐下来,等着夜幕降临,自己给自己念: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唐昊不信文死谏那一套,皇帝要是敢干什么出格的,管教他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只可惜今日没有彗星袭月白虹贯日来烘托他的杀意,气氛略微不足。

    唐昊数着脚步声,近了,近了,门被推开了,那昏君来了!

    ……脚步还挺轻快,有种二货独具的欢乐感。

    皇帝进得门来,左右一看,大惊小怪:“你把一屋子东西都打碎了?够败家啊!”

    这二货语气太自来熟,唐昊头上有根血管跳了一下,行动快于语言作出了答复。唐昊抓住孙翔,把人抵在墙上,瓷片比划在颈动脉上,咆哮:“等你被叶修篡了位,屋子里的东西连这个屋子,什么都不是你的!”

    孙翔惊讶地眨了眨眼……脸是年轻好看的,眼是明亮的。唐昊看到了一个地主家傻儿子,眼见要被恶管家谋夺家财,仍然浑浑噩噩不开窍。唐昊不禁痛心疾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孙翔趁机脚下一铲,绊倒了唐昊。唐昊还以头锤。两人迅速过手几招,孙翔暂时占了上风,压制住唐昊,按到床上。层层帷幕落下,两个人一起陷进衾枕深处。唐昊被缴械,张口咬向孙翔肩井穴。孙翔疾闪,没闪过唐昊的眼疾牙快,上臂便挨了一下。他饶是穿得厚,也忍不住龇了龇牙,嘘了一声,说:“别说话。”

    “去你妈的!”唐昊问候太后,同时一记膝袭。

    “陶轩这当儿在长信宫。”孙翔回答,别住唐昊的腿。

    “你长不长脑子啊?”唐昊要被气死了。

    “我都知道。”孙翔忽然贴在唐昊耳边,急促地小声说,“你骂了叶修,还跟邱非打架,叶修想弄死你,所以我得找个理由把你抢过来,好罩着你。我要你一起对付叶修。”他紧盯着唐昊,“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干不干?”

    “干!”唐昊思索一瞬,热血上涌,重重点头。

    孙翔很高兴,放开了唐昊:“我早知道你靠谱!”他仍然趴在唐昊耳边,呵出的气流吹得人发痒。

    唐昊觉得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表示一下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忠心和决心,于是引经据典,给孙翔发了一张兄弟卡:“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孙翔一拳砸在唐昊肩膀上,有点托付的意味,还有点挑衅,仿佛要试试这副肩膀是否够结实,这个人是否够可靠。

    唐昊想,还是荒唐,好像又有点庄重。

    是时,政皆自摄政王出,天下知有摄政王,不知有帝也。帝忧愤不得志,每暗中切齿。妃尝从容语帝:“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帝由是重之,遂啮臂为盟。

               ——《嘉世春秋•卷四十九•列传第二•后妃下》

3

    清早,唐昊去拜会贵妃。

    今上未立后,因此六宫以贵妃为尊。贵妃架子摆得挺大,到了地见不到人,只见珠帘低垂,侍从出来说,贵妃昨日受了风寒,正在诊病。

    唐昊毫不掩饰地冷笑。他早已做好准备,文来文挡武来武斗,内心强大一往无前,登门如踢馆。不料人家称病谢客,他未免失落,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里。

    正冷笑着,帘子一撩,内殿出来了一个年轻人,穿烟青色衣服,拎着药箱。

    唐昊用眼角余光瞥了这人一眼,内心闪过一些联想。一般来说,宫斗戏份中,太医的作用,一是给妃子开小灶,二是给皇帝戴绿帽……

    侍从们跪下道:“恭送惠妃。”

    ……而一个身兼太医和妃子职位的人……唐昊眼里闪过冷光。

    “你就是新封的华妃?”惠妃跨前一步。

    唐昊挑高下巴,借身高优势睥睨对方:“是又怎样?”

    “不怎样,就是我进门早你进门迟,从此我是大你是小,我穿青你穿绿,我坐着你站着,我说话你听话。”惠妃酷帅狂霸拽,“快,叫一声哥来听听。”

    “你妹。”唐昊干脆利落地骂了一声。

    “我妹现在就是你啊。”惠妃笑道,“是不是,华妃妹妹?”说着,又跨前一步,竟要把唐昊逼到墙角。

    唐昊何许人也,从小拳打南山脚踢北海,金陵游侠儿里闯出过名声,折节读书那都是后来的事。他毫不犹豫,照街头格斗的习惯,一爪就招呼向了敌人后脑勺。敌人不躲不闪,直接往他怀里倒。

    ——被套路了!唐昊脑中警钟大作,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只能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心道,坏了,太医会宫斗,流氓挡不住!

    惠妃没有进一步动作,却在他耳边说:“一二三四五。”

    唐昊摸不着头脑,应了一句:“上山打老虎?”

    惠妃低声接道:“老虎不上当。”

    唐昊陡然反应过来,铿锵有力地对上了暗号:“打到大魔王!”

    惠妃伸出微凉的手,用力握住唐昊的手,代表组织欢迎新加入的唐昊同志,耳语:“叫我袁柏清。”

    “叫我唐昊。”担心隔墙有耳,唐昊被孙翔和袁柏清带得嗓门也小了些,可见大魔王的势力覆盖之广。

    “只听说你是今年的进士,没想到身手也很不错嘛?听说孙翔就是在殿试时候看中你的。”袁柏清有些好奇。

    唐昊心里也生出一些敬佩,敬佩孙翔纯粹睁眼说瞎话。今年春闱,殿试中皇帝根本没露面,集英殿上主持策问的是大魔王,态度骄横又惫懒,引得士子侧目。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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